2013年6月9日 星期日

失控的秘密,蒼白的軌跡

私以為旅途中最適合讀的書有兩種,一種是短篇雜文,信手翻閱,讀倦了停下,也不覺有壓力。另一種莫過於時刻表詭計式的推理小說,管他是搭飛機,火車甚或是巴士,當書中情境與現實情境一同移動,還能不叫旅者被另一個空間所迷惑嗎?雖然說,時刻表詭計也不是什麼新梗,同樣的梗早一點的西村京太郎、內田康夫有玩,近代一點的島田庄司也在玩,清張爺爺也玩過好幾次,每位作家都有各自的一套,也各有各的迷人之處,但老派如我,大約還是偏愛清張多些的。

嚴格說來《蒼白的軌跡》並不能算是清張爺爺玩時刻表詭計最好的一本(私以為最好的還是《點與線》)卻不能不說這本可以看到作為一位作家的寫作軌跡,沒有任何一本好作品是憑空掉下來的,總都是積累與淬煉才能成就一些什麼。雖然說本人還是忍不住自動把崎野龍夫的臉自動套成江口洋介,椎原典子套成山口百惠或是藥師丸博子(立馬透露出本人年齡),白井良介則是套成堤 真一⋯⋯但總歸是小說的場景太真,人物的描寫太細膩,以至自己腦中有了一些破碎的影像出現。並不太確定這部是否有拍成日劇或電影,也不敢臆測爺爺當時的寫作是否是為了改編而寫,但當一部小說能夠讓人自動視覺化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原則上來說,清張爺爺小說中的壞人都不全然一出場就一定有多壞,即便是犯了罪也多半是因為背後的許多糾葛,且不論那些糾葛的根底是什麼,多半也不至於是什麼大奸大惡,直到一切失控前,所有的人都還不能被稱為絕對的壞人,《蒼白的軌跡》中的兇手更是。當然你我也都明白所謂「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的道理,許多事情之所以失控,不也正是因為挨刀的那個人在某個時刻決定用力反擊,且不論刀是怎麼進,甚或是為了什麼而拔刀(說白了,強盜要搶你錢的時候還要和你講什麼道理嗎?)相較於《霧之旗》中柳田桐子的堅韌,椎原典子顯然是天真許多。也或者這是一種對照,這部作品中的女性除了典子之外,每個人的背後都有著故事或是秘密,或輕或重,都必須自己承擔。崎野龍夫當然是個好記者,但我並不確定當他解出所有謎題之時,他是否曾經懷疑過,所謂的正義究竟是誰的正義?我的意思當然不是質疑他所做的事情,如果不是他的鍥而不舍,真相永遠不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如果所謂的真相背後原來是一連串的背叛與迫害,那麼被迫害者的正義該是要由誰主持?不過其中最衰小的莫過於白井主編,至於有多麼衰小,實在不能多寫,多寫了就是爆雷。但話說回來,如果你我所處立場如他,恐怕也不能再處理得更好了。(雖然個人覺得他准崎野這麼多的假,難道就不怕雜誌開天窗嗎?不過話說回來,這畢竟是小說,開天窗這事永遠有職代可以幫忙,和現實生活是完全不同的)

突然想起當年讀《砂之器》的震撼,村谷阿沙子的心情,難道就不是和賀英良的心情?《蒼白的軌跡》的悲喜劇結局,難道不正是《砂之器》的悲劇伏筆?《蒼白的軌跡》寫作完成兩年後,《砂之器》以石破天驚之勢帶著日本推理走向了另一個高峰。對我來說,《砂之器》是一種巨大的存在,日系推理從不乏好作品,日本的純文學小說也從不乏探討人性,愛,與殘缺的好小說,(《一瞬之光》便是如此,有機會應該要再補一篇關於這本的一些想法),不能說《蒼白的軌跡》能夠與《砂之器》比肩,卻總會讓你看到作家的所來之徑。關於誠實,從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活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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