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3日 星期日

曾經有個人,他能夠喚出,風的名字。

你會在何時感到血脈賁張?是在正前方出現一位短裙辣妹迎面而來時?還是坐在遊樂園中的雲宵飛車直衝而下時?又或者是觀看電影時的某個鏡頭?某個眼神或是某段曲子?但從一本書呢?

我不是常讀奇幻小說的人,上一次完整讀完一整部已經是幾年前的事,那是羅蘋荷布的刺客系列;奇幻小說對我而言有如毒品,因為知道自己容易上癮,於是不敢輕易翻開。任何一位讀過奇幻小說的人都能理解這樣一件事︰我們在書中享受著另一個世界的故事,那是一個虛構的年代,但人們對於文字與故事的迷戀未曾少過;無法被紀錄的,只能夠用歌謠傳唱。那也是一個用記憶構築的年代。然而記憶會失真,歌謠中的故事會被重新改編,故事於是成為神話。然而要多久才能形成一個故事?也許就從被命名的那一刻就開始了吧

「名字是物之形,能說出名字的人便開啟了通往力量的道路大部份的東西都以某種方式活著。」在童年時,我們如此善於命名,每一個物品都有它自己的名字,也只有我們才知道它們真正的名字。長大後,我們幾乎不再為任何事物命名,也許,只有在戀愛時才又短暫憶起了這個能力,我們為了所愛而命名,直到失去,那個名字再也沒有意義,只除了回憶之外。也或者我們在命名時便用著不同的方法撰寫著故事,期待生命,期待英雄或是出現英雄。他曾有能力呼喚風,因為他比誰都知道,他喚的說不定正是自己的名。

《風之名》並不是一個英雄的故事,也或者說他的確是;但若成就一個英雄非得要讓一個人承受失去家人,貧窮、憎恨與嫉妒的煎熬,你願意嗎?也或者,那就是一個沒得選的結果;克沃思能夠選的只有活下去,如此而已。問題是活下去從來也就不是簡單的事。至少,當你是個十五歲的青少年,跳級進了哈佛法研所(很棒!)還拿了一學期的獎學金,但你畢竟是個孤兒,到要上課前你連一件平常上課可以穿的T-shirt都買不起(很糟。)更糟的是你上課第二天就得罪了系上最兇狠的教授(你下學期休想拿獎學金了,更慘的是還沒人找你當家教!)然後還被大學部的死大學生(就是那群年紀比你大,但實際行為智商可能差不多也只有十五歲的那一群有錢少爺。)惡整。好吧,你是有個正妹夢中情人,她看起來似乎也對你有意,只不過她的手總是挽著別的男人(不幸的是這些男人每個看來是英俊多金,不是嚴凱泰就是威廉王子之流)。這些小情小愛小悲小苦都不足以讓你成為英雄,真正深沉的,是悲慟,是眼見親人橫屍在自己面前,是遊走在街頭封閉自己的知覺,是再也無法真正入睡,被仇恨壓得喘不過氣翻不過身的悲慟。在經歷過這一切,你可還能記得起你的名字嗎?

一口氣讀完七百零三頁(好小說絕對是頂級的海洛因。)夜幕低垂才是傳奇的開始。然而傳奇還能再延續嗎?又或者寇特還是寇特,他註定只能以這個名字終老嗎?首日剛結束,距離次日時分尚早;我屏息著,看著巴特斯的身影敏捷地跳離窗邊,我知道他與我一樣,想找回那個人的名字,曾經有個人,他能夠喚出,風的名字。

2011年3月6日 星期日

沒有了死刑,社會真的會變得比較好嗎?

沒有了死刑這個社會真的會變得比較好嗎?今早在報上看到廢死聯盟的抗議,鄰版即是一位母親殺死自己三名親生子女的悲劇,我不禁覺得這樣的排版充滿了諷刺。

直至此刻,我仍是贊成死刑的。並非我生性嗜血,只是我們必須冷靜思考:調查過程中是否縝密?執法者是否在立場上已有所預設?再重新思考誤判的機率有多高。我們都不是死者或是死者的家屬,除非他們親口在所有人面前授權,否則我們沒有權利代替他們發言。同樣的,也沒有資格代替犯人與犯人的家屬發言。別和我說你有多在意人權!有這麼一天,你的孩子在路上遭到了姦殺,你的親人在家中遭到了搶劫後被無情殺害,你真能因為兇手一句:「對不起」而打從心裡原諒他嗎?我不是聖人,我承認我自己做不到。

過年前便讀完野澤尚的《深紅》一時間痛得無法下筆寫下什麼,若非今日的新聞,恐怕過再久我也不會寫下任何一字。

沒有人天生就願意犯罪,但卻也沒有人能夠保證人不會蓄意犯罪。犯罪一如謊言,一旦做了、說了,就再回不去了。又或者是不願被提起的實話也是。書中的每一個角色或多或少都有罪,只是那個罪在司法上是否成立罷了。秋葉的死讓我覺得那是罪有應得,但我也無法認同都築殺人的事實。奏子與未步只是被波及的無辜之人。兇事發生後,被害人的生活四分五裂卻無力挽回;如果可以,他們也願意代為承受那一刀、一槍,甚至是代替死者死亡;兇殺案所造成的傷害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犯人的家屬也沒有比較好過,他們無法獲得社會的憐憫與認同,自己內心的衝突與折磨對他們的禁錮比任何刑罰都要重。

我怎不理解奏子心中的仇恨?試想當你只有十二歲,看著自己父母和弟弟的屍體陳列在你面前,你不痛嗎?你真能夠寬心接受親戚的撫養嗎?都築的死刑對未步帶來的也並不是解脫;他是個好人,好父親,但他被逼到犯罪了;未步在她成長過程中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保護自己,努力活下去;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是誰?我不相信未步沒有察覺到奏子,但她渴望信任、渴望愛,這一切並沒有錯啊!

復仇當然是愚蠢的行為,但原諒也從來不容易;甚至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我贊成死刑,是因為那說不定是一種更深的慈悲。我們現在儘管可以誇廖國豪文章寫得好,但二十五年後我們真能夠接納他住在我們住家附近,甚至是和我們或是我們的孩子一同進出學校或是工作場合嗎?又或者我們再回想《刺激1995》的場景,一個犯人在重返自由後竟然選擇了死亡,他們比我們更懂他們未來的艱難啊!

一個犯了錯的人當然可以選擇面對,乞求原諒,一輩子在悔恨中度過;但那些抗議的人們啊!你們憑什麼代言人們的哀傷!

2011年3月3日 星期四

狂飆,在尋路的旅途上

念書時,中國對我來說是地圖上的一個地方,腦子中總得記著秦嶺、淮河是地理分界,記著「江西」的簡稱是國罵,記著馬關、天津、南京…一拖拉庫條約,沒完沒了的聯軍、事變;一拖拉庫的帝、宗、后、將、相;井田制、府兵制、飛錢、一條鞭法…。聯考時的史地成績算是不錯,但那畢竟只是試卷上的成績,關於中國,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能懂多少。

開始工作後,中國成為週圍朋友工作的地方,以往課本上的名詞,成了朋友居住與工作的城市;還未去過對岸的我,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短暫相聚和從各種各樣管道得知的片段拼湊出一些中國的輪廓。儘管我能讀懂簡體字,儘管我也認得王朔、韓寒、尹麗川;儘管我進了戲院看《唐山大地震》;讀過《山楂樹之戀》,知道現在還有中國小三協會(我猜想現在大家都應該知道什麼是小三吧!)。但我從不認得中國。

文化上的距離比起地理上的距離要難以跨越。至少當我讀著《尋路中國》時,那書中的一切讓我感覺到教科書上的一切已經成為歷史;我所神往的長城也可能在某些地方只剩下幾塊磚頭。

一直沒有動機去學開車駕車橫越某大洲對我來說都是別人的故事也曾想像過小住在某些地區學著當地人過著當地的生活;但當我看著三岔幾年間的變化,我突然不知該不該慶幸自己沒有機會親眼目睹那個小村落突然轉型為一座大型的觀光農場,養殖著不屬於中國的物種提供給遊客食用;看著兩年間的兩座山被剷平開發為工廠的景況著實令我冒出冷汗,愚公移山再也不是寓言故事,還有什麼革命比起全民卯起來賺錢還要厲害的?

我們都以為我們曾經經歷過狂飆的年代,但當「狂飆」二字再也不足以形容改變時又會是什麼光景?當地圖改版速度跟不上開路的速度,在還來不及習慣一條新路,大量的人車卻已湧進。在中國,在路上的不只有車、有人;更有數不清、找不到答案的疑問在飄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