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2日 星期一

誰的祖國,又是誰的正義?

這世界上有「絕對正義」這件事情嗎?老實說,我很懷疑。不管是國際關係也好、政治也罷,甚或是單純的鄰里巷弄間,每一次的事件都可以有不同的說法;比方說,童年遭到父親或母親的背棄,卻在辛苦成長後的成年時期被指控棄養;又或者是為了真愛遠嫁台灣,最後卻一次又一次因為國籍或是膚色問題而遭受歧視的外籍配偶。更別說,千年以來老是淪為戰場的阿富汗〈狀況老是別人家出事,卻在阿富汗的土地上打起來〉,甚或是不斷爆發戰爭的非洲大陸。又或者,是至今無人能解的,戰爭責任問題。

就自己的史觀來說,我承認日本對於台灣的經營,為後來的民生建設打下了良好根基,但對於日本至今仍有意隱瞞〈當然也可能是漠視,或者是真不覺得有錯〉二戰時期的種種犯罪行為是有意見的;這無關乎原諒與否,畢竟,我不是受害者遺族,沒有立場談原不原諒,再者,才疏學淺如我,要怎麼確定原諒或不原諒,會對這個世界帶來多大改變?更別說,我也無法同意原子彈所造成的傷害,及假借正義之名而行霸凌之實的行為,這些行為在現實生活中隨處可見,只不同的是天羽家的身分認同問題及所謂的國際正義因為二戰而更為凸顯。

我很難不把《兩個祖國》中的天羽賢治與《不毛地帶》中的壹崎正身影重合在一起,他們兩人有太多相似之處,戀情同樣崎嶇,但不同的是,壹崎有佳子做為堅強後盾,而天羽的妻子惠美子則讓我隨時隨地有掐死她的衝動〈公主病也要有個限度好嗎?〉。宣誓效忠美國的賢治,骨子裡卻是不折不扣的傳統日本人;為日本在前線衝鋒陷陣的忠,在思考模式上卻更像個美國人;我不確定如果兩人身分交換會不會更好,但我想更有可能的只會是更深沉的悲劇;外來者、移民第二代、戰犯的國家……無一不是緊扣著小說中的所有日裔的枷鎖,即便用盡一切力量,所換來的是國家的背叛,及所有的不信任眼光。某種程度上,壹崎正是幸運的,至少,他不需要面對「我是誰」的這個難題。

我一度有種疑惑,何以山崎豐子阿姨沒有讓天羽家族的任何一個人遇上川島芳子?又或者,我們該稱她,愛新覺羅‧顯玗,還是,金璧輝?沒有遇上也好,你怎能想像兩造在法庭或是戰場上見面的針鋒相對該要造成多大傷害?你說你是日本人,但你〈的血統或國籍〉明明不是日本人;你說你是美國〈滿州國或是中國〉人,但你〈的血統或國籍〉明明就與你所認為的祖國無關?你憑甚麼說,你的判斷就是對國家正義最好的判斷?你又憑甚麼說,你所堅持的正義就是正義?溥儀復位是對誰的正義?大東亞共榮圈是對誰的正義?投在廣島的原子彈是對誰的正義?戰敗國的俘虜遠送至西伯利亞勞改又是對誰的正義?類似的問題太多,甚至一度可以衍伸到死刑是對誰的正義,而我無力再想,這些問題太大、太難,永遠有法理可證明,卻也永遠有倫理學的問題待釐清。

「不要被這場審判打敗,要相信人類的善良,與不公不義鬥爭,撥亂反正。這是我們活著的人應盡的義務,這也是為了梛子小姐─」,是啊,我們都要相信人類的善良,但儘管如此,卻沒有人能夠回答梛子的疑問:「難道我是美國的敵人?」我們是任何人的敵人嗎?這或許是現實生活中最難以回答的問題。戰爭法庭上,為求自保與報復的私心將所有道貌岸然的虛偽一一撕裂,再如何正確、精準的翻譯,也無法清楚定義「正義」。戰勝國對戰敗國的予取予求可以算是正義嗎?但戰敗國曾經對他國所造成的傷害又算甚麼?我們所讀的歷史是甚麼?是戰勝者的說法?又或者是,對執政者最有利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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