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25日 星期一

關於愛,及不可得的尊嚴


除了痛之外,別無感覺。儘管很早就知道這是一部以悲劇告終的電影。

關於死亡,人們永遠學得不夠多,關於生命也是。昨夜與母親聊到去年外婆過世前一個月的種種,母親沒有眼淚,我也沒有,只覺心痛。在看”Amour”時,女主角的狀況讓我想起外婆強忍痛楚的樣子。也或者,記憶太近,我一度無法繼續下去,只覺得痛。

是的,痛,因為還有著遺憾。

對於一個病患來說,尊嚴是他們所求不得之物,當安妮第一次失禁時,我怎可能不理解她的失控,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嗎?對於身為照護者的丈夫來說,眼見著妻子病情日漸惡化卻束手無策,他又能夠做些什麼?如果他自己也病倒了,之後呢?生活把他們一步步逼向死胡同中,除了死亡,他們還能用什麼方法讓彼此更好過?

也只能這樣了不是嗎?如果最終生活不能夠帶來解答,還能怎麼做?

「絕望,這個字太戲劇化,屬於語言的層次。一塊石頭。」──羅蘭巴特,1978,4,3

2013年3月16日 星期六

愛情喜劇


一直以為相親節目這玩意早就消失了,直到今天吃晚餐時才發現原來在台灣還是有這種類型的節目;我一直很難理解為什麼人們願意在很多人面前進行尋找對象的動作,且不論是不是就像安迪沃荷所說的十五分鐘名人說,或者就純粹是一種個人行銷的手法,找對象這事只要一公諸於世,好像就會變得很八卦,至少我很難想像在螢光幕前湊對成功之後卻在相處後十五分鐘發現連當路人都還比當朋友好的狀況該要怎麼處理。

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應該是在這幾年不斷被人問著情感歸屬或婚姻相關問題,一直到目前為止也還算能心平氣和地回應,過了三十歲,看事情的角度或多或少會比年輕時更務實,更別說後來的 EC 經驗讓我在面對到一些抽象的問題時都會重新再確認一次對方對那件事情的「定義」是什麼。也就是說,兩年的 EC 經驗讓我在某種程度上和《蘿西計畫》裡的小唐有點像,但那也僅只於某一部份,比方我不會每天都把自己的食譜給定死,下午三點四十八分後我還是有可能照喝咖啡……但過了三十歲的單身男女一定也都做過和小唐一樣的事,那就是為未來要找的對象進行條件設定與篩選,即便正常人不會用了十六頁雙面的問卷進行,但基本上每個人都有可能用不同的方式在進行甚或是宣傳這件事。但很不幸的是,當我們越明白自身的優劣勢,更清楚世道艱難江湖險惡,發現讀愛情小說比起談戀愛要簡單時,偶爾總有一種小唐式的「我的大腦結構和別人不同」浮上腦海,最後難免自問是到底自己這樣算不算正常?但老實說,正不正常也不知道誰能定義。

倒也不是說故事中其他人就不可愛或是情節不夠有趣,相反地,《蘿西計畫》的故事還蠻有趣的,特別是今日在醫院候診尚覺煩悶時,一路讀來感覺頗為愉快,尤其場景一路還拉到醫院或是實驗室中,對於一個正在候診的患者來說,熟悉的場景或多或少消減了候診的不安。個人覺得小唐根本就是幫亞當山德勒量身打造的角色〈合理懷疑作者這部小說打算要拍電影〉對於年過三十或者是逼三十大關,開始在思考愛情在這個年紀到底應該是要排在人生的哪一個順位上的人來說一定會有感同身受的感覺。很有可能在現實生活中我們開了一千八百五十一條條件外帶六百七十二條附則最後再附上三百五十二頁的附件去確認一個我們覺得可能適合自己的人,但事實上更有可能的是對方用了二千三百五十六條條件與八百四十三條附則進行審視過後進行測試,最後仍發現在理性上的「合適」往往要敗給「直覺」;但「直覺」覺得合適的卻很有可能在一段時間後就打槍你,以致於到最後我們要提出的問題就是「合適」這件事情到底應該要怎麼定義?

也或者是也沒什麼人可以定義「合適」這件事情,畢竟很多時候會隨著外在環境和實際狀況〈雖然很多人都會說別人的眼光不重要,但後來因為其他人的眼光與說法而導致分手的狀況好像也不是沒有〉不同,「合適」就會被不斷重新定義,好像這種事情也沒有什麼所謂的 Total Solution 可言,但人們總會在某個時空中都會遇到一個自己的蘿西或是克勞蒂亞,她們或許不斷帶來一些不曾存在你我生命中的問題,或者是在某個關鍵時刻提出你我不曾思考的問題,因而意外造就了一些什麼,就好似所有愛情喜劇一般;或者說,過了三十歲後開始思考的愛情問題還能不像愛情喜劇嗎?

然後因為本人最近很常在腦中進行隨便配樂或是配電影的狀況,寫完這篇之後決定要來重看 Love Actually, 那時的休葛蘭看起來還蠻正常的。。。

2013年3月14日 星期四

愛情盛宴


如果不是”Alone Together”,我大約是不會讀《愛情盛宴》的。並不是沒有看過電影,只是對我來說似乎總不是時機,也或者可以說,缺乏動機。而關於缺乏動機這件事情,大抵來說也可以是一種逃避的藉口,假裝自己懂了,其實很多時候自己並不真的懂什麼;一個不懂的人,就不可能會問什麼問題,生活大抵若是。

倒也不是這幾年沒有在讀愛情小說或是看愛情電影,只是常會覺得那一切對我來說已經變得陌生。所有的戀愛外人看來再怎麼靜水流深,在自己身上卻總有著大小不一的波瀾,浪會止潮會退,但總也有不按理出牌的時候。比方驀然回首才發現舊愛才是最美,又或者比方是在過盡千帆後才發現自己愛的原來並不是異性,每一個人的每一場戀愛說到底在外人看來都是差不多的,《愛情盛宴》裡的每一場戀愛也是,不管是布雷德利、凱塞琳、黛安娜、大衛或是克羅艾與奧斯卡……,每一個人都可以在這些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至少,是自己戀愛時或是自以為戀愛的狀態,且不論是暗戀,熱戀,嫉妒,背叛,分別,重逢……只不過對你我來說,自己的戀愛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心碎也是。

愛情剛開始發生時都是美好的,不管是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在多數人看來克羅艾與奧斯卡的愛根本就是奠基在性上,但如果不是真愛,克羅艾大可不必在奧斯卡死後仍然堅持將孩子生下。布雷得利在蜜月時發現黛安娜在床上的熱情原來是因為她愛著另一個人;又或者是凱翠卡看著離婚後的黛安娜竟身著自己丈夫的牛仔襯衫,一如《斷背山》中 Ernnis 的太太看著窗外緊緊擁吻的兩人所帶來的衝擊。背叛來的又急又快,一如所有的愛情,往往在還來不及認知道原來這是愛,就這麼發生了。在夜裡讀著,突然想起陳亦迅唱過的《愛情轉移》;我們究竟愛上的是自己愛的那個人或者是愛上了那個自以為正在戀愛的自己?「有些錯誤是既簡單又巨大的,我犯過最大的錯,都是因為懷抱希望而錯,但懷抱希望原本是甜蜜良善的本質。」我們都曾懷抱希望不是嗎?至少在心碎的前一刻都還是的,我們既不能預知心碎,更不可能預知自以為愛後的空虛;作愛後別說動物感傷了,沒什麼比作愛後才發現不愛還要感傷。我們總是記得發現愛的那一天,「每一段關係至少都曾經有過非常美好的一天。我的意思是,不管事情來變得多麼令人傷痛,以前都曾經有過這麼一天。那一天永遠是你的。你一定會記住那一天。」因為那一天,我們總願意承受意料中或是意料外的波瀾,直到那一天對其中一個人不再有意義為止。

如果一開始我們就知道要往何處去,我們可不可以就不要受那麼多傷?可不可以一開始就按下 Esc 鍵,讓這一切在發生前就能跳過?王家衛在《一代宗師》中說著:「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但我們真的期待久別重逢嗎?還是說是因為永遠測不準的距離讓我們期待相遇?

2013年3月3日 星期日

危險的城市


往來廣州台北幾次,物理距離在某種程度上出現了點錯亂,按理來說是兩座沒有時差的城,偶爾卻讓我有種不知身在何所之感。我不一定是個能夠久居鄉間的人,不管怎說,在城裡住久了,很難習慣出入沒有公共運輸的生活,城市中的就業機會多也是事實,某種程度上還有疏離感,可以把自己隱身在城市的某個角落讓我覺得舒服。很難說清自己對於城市的感覺,愛恨都有,也許愛要多一些。

在深圳與很敬重的前輩閒聊時,她語重心長地說:「在大陸住過一陣子,就會發現台灣並沒有大家說的那麼不好,其實並不需要悲觀。」我不由自主地贊成她的說法。廣州不是不好,儘管自己沒有真正好好走過那座城,在那邊出差的生活如果不是在書店,就是前往不同的辦公室進行會議。第一次見到珠江時,整個人趴到車窗上,地理課本上的名詞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很難不讓人激動;儘管瞭解不深,也不是很適應那邊的飲食,但因為一群很棒的人,我還是蠻喜歡那座城的。書展期間帶著從廣州遠道而來的同事們穿梭在台北與高雄書店,忍不住問了他們:「你們喜歡台北嗎?」每個人都點頭,七嘴八舌地說著喜歡台北的理由;捷運舒服,天氣好,有生活感,資訊取得容易……,聽著他們說著種種好總要讓我從心裡泛出微笑與微微的羞赧,台北的好,也或者說是台灣的好,身在台灣的人不是不知道,但是很多時候我所看到的是一直不斷地被消耗,消耗的人不只政府ヽ政黨ヽ財團ヽ媒體……等等,更多時候是欠缺內省,為抗議而抗議的民粹而導致的無間循環;台灣好,我知道,但真有這麼好嗎?還能夠維持這種好多久?我不知道。

王澍與 Flavio Albaness 在 Domus China 的訪談中分別說了:「真正好的城市是以深思熟慮為基礎的」ヽ「歷史片段要作為新的出發點,而不是清除一切,不是因規劃和重新創造而忘記過去。」深深打動了我,如果說我恨的是什麼,或許就是這幾年下來,感覺不到一座城市的歷史感有關。真正的歷史從來就不是歌舞昇平歲月靜好,我們只能夠從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與錯誤中去習得教訓ヽ內省與修正,在過程中去找出最適切的生活態度與方式,如此而已。儘管台灣的土地面積不大,目前經濟狀況也不算很好,但總不需要把自己推落到絕望深淵去,至少,我是這麼相信的。一邊讀著 Domus China《與中國有關: 建築. 設計. 藝術》中那十九篇訪談〈不是每篇都好,老實說,但絕對都在水準之上〉,絕大多數的篇幅都能夠看出建築師對於城市與建築的內省與批判,當然王軍的身份是記者而不是建築師,在台灣有多少記者願意付出心血對於都更這樣一個議題投注那麼多的心力去爬梳歷史脈絡,研究法規,甚至用人類學的方法進行研究,最後提出一份完整的什麼出來?不光是一個都更議題,很多事情也並不全然是記者ヽ學者ヽ政府的責任;生活在城市裡,生活在島上,我們對於自己的土地瞭解多少?身上肩負的責任與義務瞭解多少?對於這座島的一切,我們究竟是理解或者是誤讀?一邊讀著一邊自問,不由得膽顫心驚。

「我們不能只是抱怨,而是需要為城市和建築找到解決方案。有很多可怕的建築,但他們都不如一座危險的城市可怕。」城市如何變得危險?我相信是因為無知而危險,之所以無知很多時候是因為欠缺自覺。無知導致無能,無知永遠比無能更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