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編《羅馬帝國的崛起》時,我正讀著 Kevin Kelly 的《科技想要什麼》。表面上看來很衝突,但在編輯的過程中,彷彿又不是那麼衝突了;也或者說,數位工具對我來說,早已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份,儘管使用不過十年多一點的時間,儘管我所從事的還是一門看似古老的職業,但事實上,我想再也沒有什麼事情,比出版和閱讀更能夠感受到數位化的衝擊,儘管我仍熱愛紙本書的觸感,儘管我還是熱愛著字裡行間的百轉千迴,但不可否認的是,關於書寫,鍵盤早已取代了我的筆;word 的追蹤修訂功能對我在工作上的重要性僅次於 3M 的 Sticker;改稿依舊是門藝術,文字的通順與否仍究是讓人持續閱讀的關鍵,但慢慢地,很多所謂的手感,早已經不再純粹了。
科技如此強大,掙脫了紙本的框架與傳統的傳播媒體,閱讀恐怕不再是書與人之間的關係,更多時候,他可能是破碎的一句、一節或一章,不能成書,卻能夠四處流傳;也可能是一部從未曾讀完的書,突然,它就成了電影。又或者,那是一首你從來就記不全的詩,但一部「穿越」劇又讓你記起了那一句:「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科技讓閱讀變得破碎,讓你記得〈或記起〉許多,更多時候,也會讓你遺漏許多;當原本完整的篇章再也不完整,當要看完零碎的一切已經佔用我們許多時間,關於閱讀,暫時關機,安安靜靜地讀完一本書,只怕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我無意對科技提出任何質疑或持反對意見。沒有了 word、email,我無法想像要用多少時間與作者、排版公司及各相關人士進行溝通討論;沒有了部落格
也或許說,這是這幾年一直在思考的問題;「究竟我迷戀的是內容本身?抑或者是書這個載體?」在往下延伸就會是「如果我迷戀的是內容本身,那麼載體這件事情對我的意義又是什麼?如果我迷戀的是載體,但是,真的需要那麼多書嗎?……」無可否認的是,就如 Kevin Kelly 所說,書是最完美的科技之一;從形體到內在,無一處不完美;但當我有更多機會接觸到不同的內容時,書對我的重要性是什麼,又讓我陷入了長考。我無意否定好的作品應該要能夠流傳更久,更廣,但在幾個月的編輯的過程中,我總是反覆思考著這樣的一個問題,「在傳媒如此發達的現代,知識難道就只能在殿堂之上,而不能用更平易近人的方式讓眾人習得?若我們仍將知識視為學者或者是特定階層才有資格所擁有或是獲取,那麼在某方面來說,我們是不是過於傲慢了?」是的,科技帶給我許多解答,帶給我知識,卻也帶給了我苦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關於知識,也關於責任。
我當然是自願選擇了科技的那個人;如果科技能夠讓我們的生活更好,能夠為我們紀錄下那些曾經作對與作錯的事,讓我們有機會修正一些事情,我們為了什麼要排拒科技於千里之外?我並不完全懂《科技想要什麼》,但我好似慢慢理解,沒有人性的存在,就不會有這些掙扎與疑問,也就不會有接受與拒絕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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