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日 星期六

開到荼靡花事了

十二少與如花初遇時,必定未曾想過,愛情原來那麼不堪一擊;當如花將胭脂扣交還到十二少的手上時,我終於理解,原來看破是如此悲壯的一件事。胭脂與花都是女人專屬的,貼在唇上、衣上、髮上。一如和服後露出的女性頸部,服貼於女體的旗袍,花葬》無疑是女人的故事,妖豔的推理小說。

連城三紀彥的花葬》對於我來說,比較像是傳說中的作品,而不是對於社會派讀者如我來說的必讀作品。也或者是因為書名太美,活動頁作太好(這年頭啊!)……但對我來說,這八篇小說卻讓我不斷想起和服,想起《胭脂扣》,那般地奮不顧身,卻又心碎地那樣徹底。大正年代,是我所不熟悉的年代;唯一知道的只有關東大地震,那一場地震徹底改變了東京的容貌,其他的,我一無所知。大正時代的故事對我來說太過遙遠;但八十年、一百年後關於愛情所為人帶來的痛苦與執念卻從未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有所改變,只除了表述形式變了,只除了每個人的復原能力不同,只除了,書中人物以死亡〈不管是被動或是主動選擇〉結束一切,而多數人選擇活下去。但當我讀著那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我知道,文緒也好、三津也罷,鈴繪、喜和、阿縫、阿節……在現實生活中,她們是存在的,且不論她們的身影是以女體出現,或是化為男身。而且,你也必定明白,有些愛情在根本上就是嗜血的,那種嗜血可不是啃咬、拉扯、自殘、互砍、掄牆(小說裡基本上是沒有這個元素,但我們常看到的社會新聞有)……,更多是言語機鋒和思緒中的百轉千迴,造就了書中的悲劇:關於愛別離、怨憎會及所求不得的一切。小情小愛最是磨人,儘管你明白那無濟於國計民生,無法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但你遇到了,你就陷落了。如關東大地震那般。

「山茶花落在我身上,然後就用紅紅的、鮮紅的、血一般的顏色開著……」三津的囈語,讓我糾結了一下。她怎不明白她的身子承載的原來是男人的貪歡與妒意?包裹著花牌的方巾,莫不是喜和與征五郎彼此間的愛憎交加?「指上胭脂紅,點絳唇」 原先應該要是濃情蜜意的動作,卻出現在一個不愛女人的男人為她搽上胭脂,並且共度黃泉,還有什麼比這這更悲悽的?大正時期在連城筆下莫不是無愛之紀?看似璀燦的榮景,在關東大地震下灰飛湮滅;有花堪折直須折的的及時行樂,莫不也是對於現實的無耐與指控?分裂與對立,最終把日本推向了軍國主義,芸芸眾生在時代的洪流中能夠攀附什麼?甚至於,信任什麼?

儘管《花葬》悲悽,我卻莫名覺得它妖媚,就如烈女們在我耳邊輕語,卻冷不防以齒囓了我的頸子一般;微疼,卻也束手無策,只能待她們離開,看著她們嘴角的笑和眼中的悲。


《胭脂扣》中的如花與十二少的初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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