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29日 星期日

On Line or Off line? That is a question.

在廣州住處附近的麥當勞配著早餐讀完”Alone Together”最後一章時,發現自己再度流下眼淚。如果這是一本摧人心肝的小說,或許我不會哭這麼多次,從成都機場返程的路上,幾個臨睡的晚上,一回又一回。

很難說清楚自己對網際網路的感覺,也許是又愛又恨吧。

開始接觸網路是從聊天室和email開始,我的虛擬化身並不存在聊天室或是論壇太久,一方面網路上有太多東西足以讓我目眩神迷,另一方面,更加吸引我的是在MSN上與朋友們的互動,不管是工作上的討論或是生活上的閒聊,即時性與私密性很難不讓我為它著迷。在當時我並沒有想過寂寞的問題,沒有掛在線上的時間,多半不是在線上和人約好外出,就是睡覺時間。某種程度上,MSN的歷程記錄是我的生命軌跡,不諱言,幾年前的失戀也是在MSN上發生。我們這一代人的生命經驗很難不和網路連結,我們總有些素未謀面的朋友(或可能是廠商窗口),自己也寫了幾年的部落格;紀錄也好,連結也罷,網路總是能滿足某些功能面的需求,只要不斷線,我就不需要擔心信件寄不出去,除了簡訊之外,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訊息軟體可以發送各式各樣的訊息,更別說,無聊時也有臉書可看、有簡單的小遊戲可玩……網路當然不是我生命的全部,但它的確讓我的生命有了些不同。

在網路書店工作的那兩年,網路和我連結的程度更深,許多工作上的討論全在MSN中進行,一整天除了中午吃飯的時間外,十幾人的辦公室除了鍵盤敲擊聲外,很難再聽到其他的聲音,即便是隔壁桌的同事,MSN討論的時間也遠大於離開螢幕前面專心說話的時間。我們每個人都很忙碌,都有沒完沒了的訊息要回,更別說我當時還肩負著社群經營的任務,點擊率、入站人次、轉換率……所有一切都要能夠被量化;我並不討厭那份工作,畢竟在某種程度上它滿足了我那膚淺的創作慾,甚或有幾次的加班時間,我將正在聽的音樂分享到官方粉絲團上,簡短地寫下幾句加班的心情與音樂所帶的過往記憶,引發的討論與轉貼讓我吃了一驚(也可以說是虛榮),原來有那麼多人和我聽過、唱過同樣一首歌,有那麼多人和我有過一樣的回憶或掙扎。我無法在那樣的美好情境下停留太久,畢竟,公司的官方粉絲團有其營業目標,我那偶一為之的浪漫也不能再多;關上燈,離開辦公室,我知道我挑起的是什麼。而事實上,在網路上與人互動越多,我的防衛機制越變越強;封鎖太容易,不管封鎖的是一個Account,或者是一段立場對立的言論;網路其實並不民主,這點我心知肚明。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沒有人是不怕寂寞的,至少,我是怕的。

支撐著自己獨自在廣州工作、生活的是Skype、LINE與臉書,並不是在這邊過得不好,也並不是沒有交到朋友,但我知道自己終究只是個外人;有了網路,即便隻字片語也好,至少那讓我感覺到自己並不是一個人,至少那讓我感覺有一個地方能夠全然接納我的任性、脆弱與茫然,那些個不知從何說起的一切,選擇在現實世界中不說是個容易的選項,至少,那能夠保護我,讓我看起來足夠成熟,足夠堅強。

是另一種愛無能嗎?我不確定。

我不期待科技能夠解決所有關於寂寞的問題,上線是工作上的必須,斷線對我來說則可能是長駐生活的災難。我的腦子不是HTML或是JAVA所寫成,再完美的程式終歸還是會出現bug(這世界上哪有沒bug的程式?),更別說,”I’m just a human being.”網路當然不是我的「神聖空間」,我也明白如果要持續這樣的生活,我勢必要學會面對自己的處境,而不是用工作或是訊息填滿生活(我承認我在逃避),只是,我需要多久來學會這件事?又或者,更根本的問題其實我還沒發現?

2014年6月2日 星期一

誰的祖國,又是誰的正義?

這世界上有「絕對正義」這件事情嗎?老實說,我很懷疑。不管是國際關係也好、政治也罷,甚或是單純的鄰里巷弄間,每一次的事件都可以有不同的說法;比方說,童年遭到父親或母親的背棄,卻在辛苦成長後的成年時期被指控棄養;又或者是為了真愛遠嫁台灣,最後卻一次又一次因為國籍或是膚色問題而遭受歧視的外籍配偶。更別說,千年以來老是淪為戰場的阿富汗〈狀況老是別人家出事,卻在阿富汗的土地上打起來〉,甚或是不斷爆發戰爭的非洲大陸。又或者,是至今無人能解的,戰爭責任問題。

就自己的史觀來說,我承認日本對於台灣的經營,為後來的民生建設打下了良好根基,但對於日本至今仍有意隱瞞〈當然也可能是漠視,或者是真不覺得有錯〉二戰時期的種種犯罪行為是有意見的;這無關乎原諒與否,畢竟,我不是受害者遺族,沒有立場談原不原諒,再者,才疏學淺如我,要怎麼確定原諒或不原諒,會對這個世界帶來多大改變?更別說,我也無法同意原子彈所造成的傷害,及假借正義之名而行霸凌之實的行為,這些行為在現實生活中隨處可見,只不同的是天羽家的身分認同問題及所謂的國際正義因為二戰而更為凸顯。

我很難不把《兩個祖國》中的天羽賢治與《不毛地帶》中的壹崎正身影重合在一起,他們兩人有太多相似之處,戀情同樣崎嶇,但不同的是,壹崎有佳子做為堅強後盾,而天羽的妻子惠美子則讓我隨時隨地有掐死她的衝動〈公主病也要有個限度好嗎?〉。宣誓效忠美國的賢治,骨子裡卻是不折不扣的傳統日本人;為日本在前線衝鋒陷陣的忠,在思考模式上卻更像個美國人;我不確定如果兩人身分交換會不會更好,但我想更有可能的只會是更深沉的悲劇;外來者、移民第二代、戰犯的國家……無一不是緊扣著小說中的所有日裔的枷鎖,即便用盡一切力量,所換來的是國家的背叛,及所有的不信任眼光。某種程度上,壹崎正是幸運的,至少,他不需要面對「我是誰」的這個難題。

我一度有種疑惑,何以山崎豐子阿姨沒有讓天羽家族的任何一個人遇上川島芳子?又或者,我們該稱她,愛新覺羅‧顯玗,還是,金璧輝?沒有遇上也好,你怎能想像兩造在法庭或是戰場上見面的針鋒相對該要造成多大傷害?你說你是日本人,但你〈的血統或國籍〉明明不是日本人;你說你是美國〈滿州國或是中國〉人,但你〈的血統或國籍〉明明就與你所認為的祖國無關?你憑甚麼說,你的判斷就是對國家正義最好的判斷?你又憑甚麼說,你所堅持的正義就是正義?溥儀復位是對誰的正義?大東亞共榮圈是對誰的正義?投在廣島的原子彈是對誰的正義?戰敗國的俘虜遠送至西伯利亞勞改又是對誰的正義?類似的問題太多,甚至一度可以衍伸到死刑是對誰的正義,而我無力再想,這些問題太大、太難,永遠有法理可證明,卻也永遠有倫理學的問題待釐清。

「不要被這場審判打敗,要相信人類的善良,與不公不義鬥爭,撥亂反正。這是我們活著的人應盡的義務,這也是為了梛子小姐─」,是啊,我們都要相信人類的善良,但儘管如此,卻沒有人能夠回答梛子的疑問:「難道我是美國的敵人?」我們是任何人的敵人嗎?這或許是現實生活中最難以回答的問題。戰爭法庭上,為求自保與報復的私心將所有道貌岸然的虛偽一一撕裂,再如何正確、精準的翻譯,也無法清楚定義「正義」。戰勝國對戰敗國的予取予求可以算是正義嗎?但戰敗國曾經對他國所造成的傷害又算甚麼?我們所讀的歷史是甚麼?是戰勝者的說法?又或者是,對執政者最有利的說法?